诈与反诈之间的频频较劲 在这个小城从未中止 安溪反诈恰是中国反诈的缩影 福建安溪：一座小城的反诈17年 本刊记者/徐天 发在2021.8.16总第1008期《中国新闻周刊》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，晚餐时分，空气里满盈着中式小炒的喷鼻气，路边的饭馆人声鼎沸。吴洋蜷缩在小路的角落，不敢作声。几名男人紧追而来，找寻他和火伴的踪迹。 自从偷渡进入缅北，他们俩就处在掉去人身自由的状况，惶惶不安渡过了年夜半年，直到十多分钟前从阿谁“魔窟”逃出来。他们在异国生疏的小路里飞驰，终究甩失落了“尾巴”，拦了辆出租车，报出目标地：中国国门。边防人员盘问，你在缅北从事甚么职业？吴洋说，KTV的酒水发卖。多往后，他回到福建省泉州市安溪县，对故乡的公安人员透露了实话，“我上当去弄了半年的电诈。” 此时是2020年底，几个月以后，针对像吴洋如许滞留缅北的涉诈和偷私渡人员的劝返步履，在全国规模内层层铺开。包罗安溪在内的很多县市都收到了上级下发的红名单，须在截止日期前，将名单上的人员劝返。 安溪是重点地域，需劝返人数一度高居国内第三位。作为中国年夜陆最早产生电诈案件的城市之一，曩昔的十多年里，很多安溪人成为德律风那头操福建口音、行欺骗之事的电诈犯，安溪乃至一度被称为“骗子之乡”。 诈与反诈之间的频频较劲，在这个小城从未中止。方才离任安溪县副县长、公安局局长的杜双路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说，“全国正在采纳的（反诈）办法，我们都采纳过，大师碰到的坚苦，我们之前也碰到过。”从某种水平上说，安溪反诈恰是中国反诈的缩影。 “纸醉金迷”吸引着年青人 19岁的吴洋是怀揣着赚钱梦来缅北的。2020年3月，结交软件上了解一周的女生跟他提起，亲戚在缅北开KTV，招募酒水发卖，每晚只需工作几个小时，每个月工资8000元，别的还提成。 吴洋和伴侣都心动了。第二天，他们就出发前去云南省保山市。机场外有人接他们，开车到了边疆，预备偷渡。全国各地来的一二十人，被蛇头带着，在中缅边疆的年夜山里穿行。天色已晚，山路峻峭，人随时都可能坠落山崖。 一夜以后，他们达到缅北，被一辆车接进KTV地点地。年夜楼前，有穿戴戎服、背着枪的人扼守，楼内只有三四间KTV，其他房间门锁紧闭。吴洋惊诧地发现，地下室里还一个水牢，里头的哀啼声断断续续传出很远。 看管给他们讲授接下来的工作，吴洋反映过来，这是一个电诈团体。他需要操作三四个手机，手机里只有一个不知名的社交App，看管说，很多玩收集赌钱的人都用这个App。分歧的手机注册App分歧的账号，被拉进统一个聊天群，吴洋需要用话术感动收集那真个赌徒，“我今天在某某平台充了××元，赚了××元。”另几个号当即跟上，“我也是，我也赚了。”以此诱使他人到该平台充钱。 2021年3月，安溪县公安局结合云南省德宏州陇川县公安局抓获6名涉嫌偷私渡的犯法嫌疑人。图/安溪县公安局 电诈在中国台湾鼓起在1997年，又称为“中国台湾式欺骗”。福建差人学院侦察系副传授郑震指出，2000年后，中国台湾欺骗份子潜入年夜陆东南沿海地域成立欺骗窝点，实行欺骗勾当，并敏捷在全国成长舒展。 安溪是福建泉州的下辖县，与中国台湾隔海相望，很多人从那时起走上了电诈之路。郑震以福建各地公安机关破获的128起电诈案件、抓获的345名犯法嫌疑人籍贯作阐发，安溪县独有年夜头，有146人。也就是说，案件受害者接到的电诈德律风，有接近50%的几率，是安溪人打给他的。 电诈在安溪很早就显现“传帮带”的趋向，乃至一个村都弄电诈，大师配合商讨，还专门的“欺骗培训黉舍”和“欺骗点子公司”。村平易近对此的理解是，欺骗自古有之，两军对垒经常用，是一种盘算，对社会带来的危险也仅是“骗哄人罢了”，和偷抢其实不一样。 安溪县委书记高茂发曾在魁斗镇看到一个“博物馆”，里面有很多因欺骗等行动赚到钱的人物榜单。他很是不睬解，“没感受这是一种羞辱吗？”2017年，高茂发在全县冲击电诈的年夜会上感慨，有的镇村不推不动、推也不动，干部麻痹不仁、视而不见，大众不觉得耻、助长歪风。 电诈最跋扈獗时，安溪境内一天发出的手机短信达上百万条之多。设在安溪县魁斗镇的移动德律风通讯基站是“全亚洲最忙碌的基站”。年夜巨细小的团伙，天天用群发器不中断发送各类短信，“*********特码”“恭喜您中了年夜奖”“代办各类文凭”，期待愿者上钩。 对选择干电诈的安溪人来讲，相较电诈，贫困是更抬不开端的事。安溪曾总结过涉诈人群的根基画像：春秋小、文化水平不高、经济前提差。电诈之风刚起时，安溪还没有脱贫，年青人涉诈，是由于想靠电诈挣钱。魁斗镇的一位村干部曾总结说，农户一年赚不到一两万块钱，年青人吃不了苦，不肯干农活，出去赚钱也没甚么本领，再加上法令意识稀薄，很轻易就学坏了。他们底子没想过，这是犯法。 现在，安溪是全国百强县，2020年的GDP 是757.41亿元。县里的两年夜主要财产，涉茶总产值250亿元，家居工艺财产总产值超200亿元，年夜部门人都在从事与这两个财产相干的工作。两年夜财产都因搭上了电商有了更快的成长。安溪有36个淘宝村，10个淘宝镇。县城里传播着很多做电商暴富的故事：此刻开摩托，三个月后便可以开宝马；有人赤手起身，此刻月入四五万元；外省人来县城学做淘宝，两三年赚了一千多万元。造富神话刺激着人们的神经，但与此同时，收入其实不平衡，贫苦生齿在一年前方才清零，全县居平易近人都可安排收入为2.5万元，低在全国平均程度。 吴洋一家人都在做家居工艺产物的加工，供货给工场。吴洋学电子商务，卒业后开了网店，想将爸妈的加工产物销往外埠。但网店销量始终平平，等候的一夜暴富并没有到来，他转而寻觅其他工作，但愿捉住缅北的“机遇”改变命运。 几位接管《中国新闻周刊》采访的年青人也都有着类似的履历。他们诞生在农村，家道一般，学历根基是初中、中专，子承父业、打工赚钱。 大败、阿威家都从事家居工艺财产，和吴洋一样，自家做产物加工，供货给工场，后来做电商，但生意始终不景气。周振家有十几亩茶田，早些年，他随父亲做茶农，履历过百克铁不雅音茶王被炒到几十万元的年月。后来，铁不雅音价钱回落，赚钱梦碎。他家的房子在安溪的山间，红砖垒的两层楼，外墙和二层都没有刷漆，一层的墙皮斑班驳驳。家门外是土路、草丛，走几分钟下山才能看见公路。周振一向想赚笔钱，最少去县城买套房子，攒“妻子本”。 类似的履历，让他们都巴望去缅北寻觅商机。年青人去缅北，有的是奔着电诈去的，更多的，则是从社交平台、网页弹窗上看到招工信息，半岛体育做厨师、送餐员、酒水发卖，每个月工资1.5万元摆布，远高在他们在故乡的三五千元。本年年头，短视频平台曾普遍传播一段视频，低落的男声说，“这里是缅甸北部，我发展的处所。接待来到我的世界，娇贵的小公主。”缅北的“纸醉金迷”深深吸引着这群年青人，他们冒险偷渡，等候命运在缅北被改变。 缅北梦碎 命运确切被改变了，但不是朝着吴洋但愿的标的目的。电诈“工作量的查核”每两周一次，假如没有拉足10名客户，要接管狼牙棍赏罚。更严重的，则接管电棍赏罚。吴洋由于使命不达标，被狼牙棍打过。他的伴侣不服管束，年夜闹过几次，被电棍狠狠教训过。 被困在电诈团体，吴洋吃不下也睡欠好，同心专心揣摩怎样能分开。工作手机里没有微信、QQ，他就在欺骗的聊天群里不雅察，谁和他有一样的话术，再经由过程经常使用语缩小规模，肯定某小我可能会是本身的伴侣。 吴洋和一路偷渡的伴侣就此接上头。二人频频商议，找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。此日薄暮，看管们照旧外出拿饭，吴洋和伴侣冲向正对后门的窗边，捉住水管，借力滑向一楼。后门是整栋楼独一无人看管的处所，且能通向外面的亨衢。二人用尽全力飞驰，没有退路，终究逃离了这里。 吴洋的履历其实不少见，良多年青人被困缅北没法脱身。安溪县剑斗镇的党委书记易雷冰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说，镇里发现有一人在缅北掉联，经由过程在东南亚经商的同亲，奉求本地的商会找人，展转找到了其疑似踪影。中心人说，他是被蛇头以数万元的人头费卖给电诈团体的，假如要放他分开，他必需赚够这笔人头费，没赚够的话，需要交赎金。 在短视频等平台上，讲述本身从缅北逃离的人有很多，一个真实而残暴的缅北被愈来愈多人所领会。四川年夜学南亚研究所传授戴永红指出，缅北首要指缅甸北部的克钦邦和东北部的掸邦，中缅边疆云南段1997千米，除与德宏州相对的缅方一侧为缅当局节制之外，其余地州缅方一侧均为缅甸处所平易近族武装（以下简称平易近地武）权势所节制。 1947年，缅族精英与各少数平易近族首级配合签定了《彬龙和谈》，成立联邦制国度，认可平易近族同等与平易近族自决原则。但在以后并未获得贯彻和履行，“年夜缅族主义”一向存在，遭到平易近地武的强烈否决，两边的冲突也就是以爆发。缅甸当局军和处所武装气力持久爆发冲突，特别小范围的战事冲突已经是屡见不鲜。 现在，平易近地武权势的保存空间被紧缩在了缅北地域，但两边始终处在拉锯状况。云南财经年夜学法学院实践中间主任简琨益告知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平易近地武为了获得巨额军费，选择了私运、福寿膏买卖、赌钱、生齿生意等犯法作为财路。这也致使缅北地域呈现了世界罕有的场合排场，以准国度的情势撑持犯法。是以，各类犯法持久占据在我国西南地域，屡禁不止、冲击不尽。 简琨益说，刑事司法合作，有国度之间的，也有地域之间的。但假如要和缅北的平易近地武进行此类合作，则触及一个主要交际议题，即若何界说平易近地武。据他所知，不管是我国国度层面仍是边疆省级层面，与平易近地武均没有签定此类合作公约。 除此以外，还多重缘由使得中国的电诈团伙在此堆积。简琨益在中缅边疆访问时也发现，边平易近的国别概念较弱，治理始终是一浩劫题。特别是一寨两国的处所，村寨一半在中国，一半在缅甸。村平易近说云南话、用人平易近币，手机旌旗灯号是移动联通，手机付出用付出宝、微信，孩子上学、家人看病都要跨境来中国，极可能一家人里，哥哥姐姐住在缅甸，弟弟mm住在中国。 在文化布景类似、交往频仍的条件之下，电诈团体与缅北平易近地武更轻易一拍即合，且便在偷渡。简琨益指出，他们彼此说话相通、文化相通、熟悉相通，“前者想找庇护伞，后者想要客户，权利与犯法很轻易成立联系关系”。 缅北的人群也是以构成了鱼龙稠浊的场合排场。有本地人，有与之交往紧密亲密的云南方平易近，也有被吸引前去的犯法首级、中层和马仔。收集上一向传播着一种说法，在缅北从事电诈的中国人有十多万人。别的，国内还很多人怀揣掘金梦偷渡前往，从事办事业。但多位回来的人坦言，在缅北从事办事业，难以赚到料想中的钱。 针对犯法份子和通俗国人偷渡前去缅北并从事犯法，中国能做的冲击办法是有限的。简琨益说，具体的案件打点，一般需要借助云南警方在边疆持久办案构成的办案路径、办案资本，乃至要借助平易近地武的气力来办案。这类合作只能特事特办、难以延续。中国也曾测验考试年夜范围办法，2019年10月，公安部刑侦局组织展开专项冲击步履，对缅北部门电信收集欺骗勾当严重区域的QQ、微信、付出宝、POS机等社交和付出账户封停。那时，很多在边疆糊口的人反应，本身的账号被无辜波和。简琨益也指出，这些手段凡是难觉得继，且按下葫芦浮起瓢。 冲击力度最先进一步进级。本年4月8日，全国冲击治理电信收集新型背法犯法工作电视德律风会议召开。国务委员、公安部部长赵克志强调，要严酷落实处所治理主体责任，对一些电信收集欺骗犯法作案人员集中的处所要进行重点整治。相干处所要采纳有力有用办法，增强涉诈人员治理。一位刑侦系统人士在接管媒体采访时说，上级对各处所提出要求，哪一个处所去的人多了，要负责把人劝回来。简琨益认为，司法权利参与不了，某种水平上说，劝返是冲击缅北电诈最实际的选择。很快，一场史无前例的劝返缅北步履在全国规模内年夜范围铺开。劝返人群包罗涉诈和偷私渡两类，几位下层干部都提到，此次方针是缅北“清零”。 史无前例的劝返 本年4月，安溪安插了“全县提防治理缅北涉赌诈暨不法收支境背法犯法百日攻坚”，要求“一个月拿出冲击战果，两个月见到管控成效，三个月根基解决缅北涉赌诈和云南方境不法收支境问题”。 剑斗镇收到了上级下发的劝返红名单，共有17人，这些人都有明白的缅北萍踪，但并没有正当的出境记实。剑斗镇在此根本上，又自行进行摸排，发现该镇滞留缅北人员共有700多人。对乡镇来讲，正确摸排并成功劝返，挑战很年夜。正常环境下，入户摸排的工作人员会要求村平易近与在外务工的家人用微信或QQ及时定位，以此肯定对方是不是身处缅北。但有的时辰，村平易近不肯意共同。 安溪作为最早呈现电信欺骗犯法的地域之一，当电诈团体转移出境时，安溪也有一部门人是以出境。所以，安溪对护照的治理很是严酷，镇党委书记易雷冰告知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假如没有肄业、求医等合法来由，村平易近是拿不到护照的。村平易近想去缅北，凡是只能偷渡。本地人知道偷渡犯罪，缅北又是敏感地域，是以纷歧定共同摸排，含迷糊糊地说，家人可能在菲律宾，也可能在泰国，没法肯定。易雷冰很强势，“要这么说的话，那不管在哪里，都要劝返”。 劝返，重点在“劝”上。有的人早有归意，只是等一个契机。全国各地的劝返通知布告中几近都有一条政策，即在某日之前自动申报返乡的人员，一概从宽处置。剑斗派出所所长特地在5月录了一段视频，“所有滞留在缅甸人员，假如在本月15日前，自动申请要回国的，公安机关慎重许诺，你不法收支境的行动，我们一概不予究查。”派出所平易近警给周振父亲送去一份不究查的许诺书，周振马上在边疆列队做核酸检测入境。村镇联系上他是在5月9日，七天后，他告知对接的村干部，本身已进入国门。 还的劝返则没有那末顺遂。一位17岁的女孩，随邻县的男朋友偷渡去缅北打工，掉联了一年，剑斗镇依托本地商会联系上她。女孩听四周伴侣说，回国会被捕，心存疑虑，前后申报返乡五次，又都打消了。她的父亲开了个养猪场，镇干部连哄带骗，假如不回来，你爸的养猪场就要被关了。女孩思考再三，终究才入境返乡。 这是劝返也是逼返，下层干部将这类方式称为“土洋连系”。安溪县针对此次劝返，出台了“十三个一概”办法，此中稀有条逼返政策。好比，凡是介入此类犯法的，一概撤除其操纵赃款所建背法衡宇并追缴涉案背法金钱，一概充公其赃款采办的商品房，已在该房产落户人员一概迁出，已凭该房产就学的后代一概迁回原籍黉舍就读。 更加峻厉的逼返办法也在履行。湖北天门、广西宾阳等多地都通知布告罗列了滞留缅北人员的户籍信息，并暗示，假如不自动联系报备并入境回国，将在很多天后提请宣布掉踪、灭亡直至刊出户籍。 各地通知布告发出以后，有网友质疑，办法是不是过激，并涉嫌亲属的连坐制？简琨益指出，假如将电诈人员的怙恃抓捕，即转移责任、褫夺权力，属在连坐。但从当前的环境看，各地的办法首要是住手福利供给，这是分歧的概念。他认为，一最先，劝返手段确切应当暖和，但假如对方一味顽抗，家人还透风报信，对这类人不该该再赐与福利。 但因缅甸疫情，中缅边疆呈现了入境年夜拥堵。列国门逐日能领受的回国人数有限，好比边疆小城瑞丽，天天领受不到100人，而在缅北一侧列队期待回国的，则有几千人。李亮在一个月前终究踏入国门，他在5月中旬列队做核酸，给了黄牛2000元，插队进了缅方的隔离点。隔离点外，2000多名中国人在列队。但当天进入隔离点的，只有530余人。据他所知，一位5月26日去列队的伴侣，直到6月下旬才进入缅方隔离点。 劝返的人群，和本来就较难管控的边平易近，给云南方境的防疫带来极年夜的压力。从客岁9月至本年7月，瑞丽三次呈现本土疫情，三度封城。本地一位疾控系统的人说，疾控中间有60多名工作人员，再加上聘请的40多名合同工，大师连轴转，人手仍是吃紧。 记者领会到，假如某个村或社区呈现涉诈人员，该村和村干部的各项评选城市受影响。好比，多个县市都划定，缅北窝点人员地点村（社区）一概暂停向上申请项目资金、财务奖补，一概打消“安然村落”等昔时度各项评选资历。安溪划定，假如辖区内产生此类犯法案件，并造玉成国性卑劣影响的，一概赐与地点村或社区的党支部书记夺职处置，村或社区委员会主任依法责令告退或依法免职。出在村集体和小我好处的考量，很多下层干部对涉诈问题十分敏感，不肯多谈。 难以治本的下层反诈 在安溪县公安局原局长任上，杜双路的案头上，反诈始终是最主要的工作。安溪县长坑乡党委书记也曾对媒体说，这些年经办的文件中，最多的就是触及电信欺骗，其次是计生办事，第三才是经济扶植、平易近生工程。 安溪的电诈问题早在十多年前就进入公安部的视野。2004年，公安部在全国规模内展开为期两个月的“冲击治理操纵手机短信和收集欺骗犯法专项步履”。媒体报导，专项步履的主疆场在福建，而福建的重中之重就是安溪，时任公安部部长助理的张新枫提早两个月抵达安溪，要求安溪率先启动这项专项步履。 但从结果来看，十余年来，安溪的反诈显现屡打不停的场合排场。最初，电诈人员集中在安溪的县域内，少则三五人，多则十几人乃至几十人，在楼房或平房内作案。安溪冲击的体例是专项步履，入户访问摸排，并成立公检法的专项冲击小组，专门负责此类案件的审查、了案。一最先，整治很有用果，电诈案件数目会有较着的降落。但数据显示，一旦专项步履力度下降，电诈勾当当即东山再起，案件数会敏捷上升。 杜双路也意想到了这个问题，发现电诈犯法“低本钱、低风险、低门坎、高收益”的场合排场并未改变，必需要成立更加长效的机制，才有可能遏制此类案件的产生。多年来，安溪在测验考试两件事，一是管住人，二是晋升发现能力。 要管的人分两类，一类是有电诈犯法前科的人，一类是没有前科的人。对前者，中国政法年夜学平易近商经济法学院副传授赵炳昊告知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近似性犯法，从事过电诈的人，再犯的几率很年夜。对这类人，他认为应进行臭名化的赏罚，好比在其诚信记实上、在公安部分的重点人员存眷名录上，应有特殊标注。 安溪在实践中采纳的法子是，刑事惩罚竣事后，涉诈人员假如在安溪或泉州务工，每一个月都须去辖区派出所报到，一旦无故谢绝报到，会被列为高危人员，采纳办法。假如他们外出打工，则须经常在微信中与故乡派出所平易近警及时定位、视频聊天，证实本身不再从事电诈犯法。 安溪地处闽南，很多人仍然随宗族聚居，宗族不雅念极强，好体面，各村是以有针对性地制订了村规平易近约。剑斗镇划定，一旦村平易近被发现涉诈、偷私渡，全村村平易近城市收到暴光短信，村广播站也会传递。魁斗镇年夜岭村则划定，对介入电信欺骗的，要写悔悟书在全村张贴。 对没有电诈前科的人，有用治理则较有难度，安溪公安对此致力在晋升发现能力。安溪成立了谍报管控系统，收集辖区人员特殊是重点人员的身份、就业、通讯、住房、关系人和勾当轨迹等信息，后期又专门扶植了县级反欺骗中间，由公安部分、银行机构、通讯运营公司合署办公。几方颠末长时候的拉锯、磨合，已可觉得公安部分供给必然规模内的年夜数据，对县域内产生的电诈犯法进行预警、资金阻挡、涉案号码封停、案件查证冲击等一体化工作。 2017年，安溪被国务院部际联席会议列为“赴境外欺骗窝点作案人员流出地重点整治地域”。作为犯法输出地，安溪派出很多平易近警，终年在全国各地破案抓人，驻在云南方境的步队始终有20多人，县公安局全年差旅破费1000多万元。但该县一名多年从事反诈工作的平易近正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不管是在国内其他处所仍是云南方境，安溪所获得的冲击结果是有限的。一方面，触及跨省、跨境的警务合作，特别是后者，合作十分有限；另外一方面，仍是案件发现能力存在问题。 安溪很多乡镇都面对空心村问题，年青人纷纭外出打工。对户籍地治理者来讲，若何将在外有合法工作的人，和在外从事电诈勾当的人辨别开来，其实不是轻易的事。土法子是靠大众举报，但此举常有疏漏，不成延续。 安溪更但愿的方式是，经由过程付出机构、通讯运营公司等供给的年夜数据进行研判。但安溪的反诈中间只能获得当地银行、运营商供给的县域内数据，难以跨省、越级调取县之外的数据。陕西警官职业学院讲师宋晓辉等人著文指出，相干部分有自建的数据库，能为电诈案件供给响应的信息，但很多部分会以触及用户隐私为由，谢绝将数据批量移交给公安机关。另外一方面，很多欺骗德律风是由境外打入的，并且天天长时候、延续性打入，电信运营商对这些异常来电并未尽监管义务，阻挡、关停，银行、收集公司等都有类似的问题。“公安机关与电信、银行等相干本能机能部分信息交换不顺畅、协作机制不顺已成为打点电诈案件面对的重年夜阻碍”。 几位安溪受访者认为，下层单打独斗治标不治本，国度层面应同一调和，成立反电诈的年夜数据平台。上述资深平易近警也指出，安溪在反诈方面，是国内时候最长、力度最年夜的，但至今仍未解决电诈问题，首要问题就在在此。 他认为，传统犯法的作战批示中间凡是是由下往上建，但反诈中间应当从上往下建。国度、省、市、县的运营商、付出机构有明白的责任和义务，并将分歧层级的数据聚集到反诈中间，构成年夜数据，同一阐发研判，案发地、窝点地、犯法输出地才能紧密亲密合作，构成有用的电诈冲击收集。“假如晋升了发现能力，电诈犯法会酿成低收益、高本钱、高风险的犯法，拐点天然就来了”。
在安溪县境内，多处都挂着反电诈、冲击偷私渡的横幅。摄影/本刊记者 徐天
安溪警方抓获涉疫物质欺骗人员。图/安溪县公安局
安溪警方盘点欺骗我点作案东西。图/安溪县公安局
安溪县长坑乡，平易近警利用无人机对位在深山的电信基站周边进行放哨。图/新华
